小鹿小兔向前进

储粮仓【不妥会删】

绿毛水怪(上)

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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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会。”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王俊凯说完这话,自己也被其中不甚含蓄的搭讪意味逗得要笑,他对结交新朋友并无多大兴趣,按理说本该到此为止,无奈心底的声音实在不受控,欢喜着战栗着反复叫嚣“是他!是他呀!”
他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一点眼色也不长地接着问道:“我是不是要你等我?”

节目录制马上开始,后台一阵兵荒马乱,背后有谁直直哀叫“千总!千总!”,王俊凯猜测可能是眼前这位的经纪人在催他上台了。
他却仍旧固执地握着对方手腕,同时漫不经心地暗自忏悔,“我该放他走的。”
可内心狂热地煽动着他再说些什么,又不知此类什么究竟是什么,便唯有一动不动地默默把人看着。
易烊千玺没有责怪王俊凯的唐突,甚至连他的莫名其妙也一同原谅了,他安静地直视他的眼睛,而后宽容地笑,“再会。”

这大概是王俊凯最不敬业的时刻了。他借着同主持人谈笑的机会微微转身,一次又一次地放任目光在千玺侧脸游移;或是玩游戏时装作不经意地黏上去,压低声音告诉他想要不吃亏的话应该怎么做。
一场综艺录下来,他愈发肯定自己与易烊千玺见过。不仅见过,十有八九还心动过,拥抱过,在呦呦草虫鸣的月夜蹚过同一条映着银光的寂寞的河流。然而是什么时候见过、在哪里见过呢?他又答不上来了。
这旷世难题困扰着王俊凯,使他认为自己将要夜不能寐,可现实是这晚如同过去的每一晚一样,他头沾枕头便立即沉入了黑甜梦境。


2.梦与现实相反

王俊凯于梦中清醒,发觉自己正在恐龙的脊背上飞驰,他之所以明白这是梦,不仅因为两侧围着几个虎视眈眈的恐龙脑袋,更引人注目的是空中浮着一只飞速流逝的巨大金色沙漏,说不出的诡异与不安定。
前方有人与他一样在奔跑,王俊凯朝那背影喊道,“喂!哥们儿!”
待人回头,看清面目后立即改口,“咦?千玺!”
虽然白天才“初次”见面,他此刻却不经思索自动选了亲昵的叫法,心想这梦也没那么坏嘛。

沙钟快要走到头的时候,王俊凯与易烊千玺堪堪停在脚下恐龙的头部。
“去哪里?”王俊凯问。
千玺未作声,望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的砂粒,握紧他的手腕纵身跳了下去。

再次踏上地面时身体仍留有坠落的疾速感,汗毛与头发一齐被风吹出后仰的坡度,仿佛要永久定在空中。
易烊千玺看向王俊凯,而后将目光移开,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当即惹来对方抗议,“喂!我看见你笑了!”

恐龙和沙漏统统消失,这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房间,墙边靠窗处立着一个深黑色大型保险柜,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总让王俊凯觉得似曾相识。
易烊千玺走过去飞快地输了密码,招呼他一同来看。
里头放着蘑菇、子弹、洛阳铲、孔雀翎、糖纸和火山岩……此间种种,实在不一而足。上方空间甚至还飘着一朵明暗交织的云。

似乎是感知到王俊凯在靠近,这些收藏品纷纷溢出浅淡的光晕,而后汇聚成巨大的光团将他整个人笼住,倏忽不见了。
王俊凯突然瞪圆眼睛,激动大叫,“千玺我好像想起来了!我们真的见过。”
他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恍然大悟道,“在梦里。”


3.第一梦

要王俊凯来讲的话,他实在说不出自己是从何时开始与易烊千玺在梦里频频相遇的,也许是十八岁,又或者其实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共享梦境了。在他贫瘠的要靠记载才能唤醒的记忆里,第一梦发生在末日。他入梦之初就与千玺待在一起,武器从菜刀换成长枪,两个人最终从丧尸群里脱身,边打怪边救人一路北上寻找官方救援点。
做梦就是这点好,什么都能够不讲逻辑。打丧尸是真的爽,物资装备随便捡,眼馋哪种武器了就集中精神想它的样貌与形状,下一秒沙漠之鹰就凭空出现在手里。

“千玺来比赛。”王俊凯扛着火箭筒对准丧尸潮就是一通乱扫,完事儿还不忘跳到人跟前挑衅,“记人头,敢不敢比?”
易烊千玺想了想,默默收起手中的弓箭,凝神将金庸古龙梁羽生书里有名的战斗场面过了一遍,幻想大杀四方——至少强过火箭筒,可丹田依旧空空如也。
武林高手之路折在开头,千玺倍感失望,无情拒绝道,“不比。”
索性消极怠工,走到卡车后头坐下,“无聊。”

“哼。”王俊凯装没听见,兴致依旧高涨,一个人在前面“突突突”得不亦乐乎,偶尔跟司机小贺贫几句,窘得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画面实在太让人放松警惕,易烊千玺闭了闭眼——他发誓只有几秒钟,突然感到脑后一凉,当即偏头躲避攻势并迅速起身还击。
然而还是迟了。
肩膀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啃了一口,已隐隐有些发紫。

千玺一边用军刀削去丧尸半边脑袋,一边对王俊凯说,“按理说后边儿的怪都被清过,它们那龟速怎么会……”
王俊凯压根儿就没听他说话,猛扑上来按紧他肩头的伤口,红着眼怒骂:“我X你们大爷!”
“不是。”千玺无奈,“你别对着我骂。再说了,你骂它们也听不懂啊。”




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易烊千玺只隐约记得自己发了高烧,脑子清醒一刻混乱一刻,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伏在王俊凯的背上赶路,嘲笑他是蜗牛,一不小心长出个千玺壳。
后来他的意识就消失了,再醒来还是在梦里。依旧是那个平平无奇的他们私下里称作“水晶”的房间,王俊凯已经提前回来,安静地靠墙坐着,脑袋低垂,眼睛被额发遮住,手指尖扭曲出悲恸的弧度。

千玺问,“我还是变成丧尸了对不对?”
王俊凯没吭声,犹自在淹没口鼻的伤心中挣扎。

易烊千玺在他身旁坐下,说道:
“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当然我是说在梦里。
我们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起历险了,爬过雪山摘过星星,但说来奇怪,这些记忆,我无论睡着醒着都装在脑子里,可对你来说好像是一次性的。
每次梦境开始时——就沙漏出现的那一段路,我都要对你解释半天,要么威逼要么利诱,总之费好大劲儿说服你跟我向前跑,真是烦死了。但还好你总会与我一起。
我真嫌弃你的记忆力,说我们从前就见过你死也不信,还怀疑我的企图和动机,后来我也就不再提了。
但这样两个人一同经历——说起来之前我们每次都顺利通关了嘿,这次打丧尸失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明明是两个人的冒险,却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这种感觉也太憋屈了。
所以王俊凯,试试吧。”

千玺伸出手,示意王俊凯交给他一样东西,“把你这场梦中最难忘的东西拿出来,放进这间房子的保险柜里,试试看会不会帮助修复你那可怜的记忆细胞吧。”


王俊凯终于从他那个伤心欲绝的小世界里抬起头,沉默地注视易烊千玺许久,而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柔软的花瓣。他双手捧花,眼中含光,光里温柔地漾着千玺。
他垂下眼睛,却又立刻明亮活泼地笑起来,“我一定一定不会忘记你。”


4.到如今年复一年

“所以说我丧尸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仅有一次的失败滋味实在太过深刻,易烊千玺也未能免俗,每次见面都忍不住要旧事重提。
王俊凯正站在保险柜前整理思绪。事实证明千玺的办法是有效的,他们收集了自“世界末日”以后每一场梦里的掉落品作为承载记忆的信物,可供王俊凯下次登陆时读取,虽然加载往往会花去不少时间,但左右梦里无事,他们是乐于等待的。
王俊凯读条读了一半,此刻脑子有些不清醒,只好从一堆战利品中找出那片小小的花瓣,鹅黄色依旧新鲜,悄悄点亮了一条沉寂在角落里的神经通路。

那时候啊,确实距今已十分遥远了。
王俊凯带着被咬伤的易烊千玺回到他们的小型基地,里头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六人,都是之前两人在路上拔刀相助顺手救回来的,此时见千玺负伤,纷纷满脸担心地围上来,七嘴八舌问着“他怎么样”。
他们有人打水,有人匆匆拿来医药箱,乱七八糟的抗体统统找来,一股脑儿给他用上也不见心疼。但千玺的伤口还是迅速恶化了。
他很快就发起高烧,被王俊凯用毛毯裹了起来,又怕他热,于是跟人借了扇子替他扇风。
他的脸颊非常红,嘴唇烧出一层干皮,额角却没汗,整个身子蜷起来,迷迷糊糊地小声嚷着疼。王俊凯就守在他身旁,时不时拿手背触碰他的额头,冰袋被烫化好几个,温度却不降反升。
后半夜的时候易烊千玺短暂地清醒了片刻,伸手在王俊凯凝重的眼角处摸了摸,虚弱地笑他,“别皱着脸啊,很快就会过去的。”说完没多久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王俊凯想他健康明快的样子,想时间轴的尽头或许终于开发出能够逆转丧尸化的抗体,再睁开眼却依旧两手空空。
他一会儿惶然地念千玺的名字,一会儿又凑过去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易烊千玺高热的皮肤烫坏了他,他垂下头,一颗无望的眼泪落在怀中人的眉心。

次日清晨,易烊千玺的肩膀与手臂已被侵蚀得有些可怖,王俊凯没能为他要来药酒,反而被同行的人以“设身处地为大家想一想”这样的话堵在门口。
“凯哥,你看千哥是不是不能留了?”说话的人是小贺,平日里总说崇拜千玺,每次发放物资时面包都要给他的偶像多留一个,此刻眼神却躲躲闪闪,又透出些若有似无的奇异的坚定。
王俊凯什么都讲就是不讲道理,飞起一脚当胸把小贺踹了出去。
三十六个人,他一个一个地认真看过去,眼神凶狠,凛冽得像要黑化一样。
最终却什么也没做,背起易烊千玺继续向北方前进,路上又救起许多人,但没有谁能让他再答应同行了。

C城到B城隔着多远呢。
王俊凯心中并无具体的概念,唯有五千多个公交站台、一千八百颗悲天悯人的星星与两万株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在眼前无声掠过,像极了非黑即白的孤独默剧。

他在一处生态墓园停下,此时易烊千玺已经完全丧尸化了。
王俊凯其实明白身边的人早成了副空壳,他应该独自上路,可就是舍不得,任他走进丧尸堆舍不得,把他关起来舍不得,更不要谈亲手将他抹杀。
他精神麻木,不愿想一点未来,便与千玺一同住进了墓园里。
这是个一切都讲究“可持续发展”的时代,“生态”仿佛也变作了时髦词儿。墓园广阔,却被透明玻璃罩子当头扣下,墓碑旁种满了生机勃勃的植物,乍一看就好像灵魂升入天空,身体也睡在花房,很有一种避世的安详感。



王俊凯讲究自给自足自生自灭,于是临时垦了块地用来种菜喂鸡,厨艺是真的不怎么样,但好在他不嫌弃自己,而千玺也很给面子地尝不出来——说到底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忌什么荤素呢。
他大多时候的活动是望着易烊千玺发呆,日子虽很快过去,感情却从不曾平息过,内心依旧痛得十分尖锐。注视他疼,眼中无他也疼,想他疼,偷偷忘记他更疼。日复一日地碌碌生活,也不知究竟在等待什么。
偶尔心烦得厉害,便忍不住想“让千玺把我咬了吧”,一了百了,再不用遭这凌迟一样的罪。


“后来呢?”
易烊千玺有些听不下去了,如果他事先知道王俊凯会这么轴,轴到在他丧尸化后也不肯放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掉以轻心的。他未曾经历这令人绝望的一切,光是旁观就已经要痛彻心扉,王俊凯当时该有多么无力呢。他在夜晚透过墓园的玻璃穹顶凝望星空时,会孤寂得像无家可归的云朵一样么。

王俊凯看他一眼,乐了,“你这什么表情。”
又趁他不备扑过去揉他的脸,轻描淡写道:“然后我就真被你咬了。”
“当时我不是没限制你人身自由嘛。结果有一次你饿急了,就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传送回来了。”



“啊……”千玺愕然,反应过来后实在觉得有些丢脸,“那啥,对不起啊。”
王俊凯连连摆手表示“小事小事”,心里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还有一些事他没讲出来。
那时确实被咬了,不得章法地作了紧急处理后就躺在花丛里等死。心情并不如预想的那样平静,也并未感到自由与解脱,想得最多的其实是“怎么就这么乌鸦嘴呢”,总觉得不甘心,就好像悄无声息地输了一样。
然而一个长夜过去,王俊凯的伤口依然干干净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病毒似乎对他无效,又或者说,是易烊千玺的病毒对他无效。
此前的日子里,他曾对命运疾言厉色,也曾捂脸痛哭低头哀求,可是千玺都没有回来。这次一厢情愿地死了一回,他到底有些绷不住了,抱来锅碗瓢盆在易烊千玺面前砸了个稀巴烂,哆嗦着伸手指他,“千玺,千玺!”
那活死人自然毫无反应。
但王俊凯还是又哭又笑,慢慢走过去拥紧了他,劫后余生般叹息,“千玺。”


王俊凯的作物越种越多,花房简直要变作农场,又一不小心在街上拾了只猫,捡了条狗,这下好了,挑拨离间围观猫狗大战就成了他的饭后消遣。又十多年过去,猫走了,狗没了,真正的千玺依旧未醒,王俊凯一如既往又空又痛,咬伤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日久弥新。
他早前在墓园边缘立了两块空碑,周遭种下一片鹅黄色的可爱的小花,闲来无事便喜欢倚着其中一座对那狗屁不通的活死人絮絮叨叨讲故事,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
这许多年,人们依旧挣扎在末世里,王俊凯也经历了不少事,比如三十岁时只身杀死丧尸头子——是个丑且不温柔的变异种;四十岁时救下一只鹦鹉,那家伙嘴特别碎,常常说到自己口渴晕厥,但最擅长的还是叽叽喳喳地叫“千玺”;五十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六十岁,七十岁……一百岁。他就这样在一场梦里,背靠墓碑,与易烊千玺的躯壳共同过完了这一生。





【未完待续·坑品实在不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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